庙中殿宇的篝火微弱,众多乞丐流民挤成一团,缩于避风的角落。
忽然间——
踏踏!
踏踏踏!
马蹄声如雷,震得地皮剧烈抖动,瓦片碰撞簌簌落灰!
“地龙翻身了?”
“山洪!是山洪!”
“快走……”
莫大的惊惶感笼罩瓦罐寺,乞丐与流民慌张起身,有年轻些的,赶忙冲出殿门。
人还未走远,就听到远处传来“崩崩”炸响。
随后好似电光一闪,带起那条奔跑的身影,将其死死钉在门板上!
“是官兵!官兵!”
有人眼尖,看到瓢泼雨幕里影影绰绰的漆黑骑兵。
那是朝廷的战马!
“临济大师何在?烦请出来一见!”
中气十足的有力声音,如同一口洪钟撞击,震得瓦罐寺嗡嗡作响。
杀生僧睁开眼皮,缓缓起身,瞥了一眼钉死在门板的乞丐尸身。
他面无表情,双手合十默诵超度经文。
旋即跨过门槛,立于屋檐之下。
其浑浊的眸子一闪,就像凭空打出霹雳,照得天地炽亮。
也映出深夜造访瓦罐寺的那帮人马!
一水的黑色软甲,将头脸都给覆盖住,只留下双目与鼻孔。
看上去似是蛟龙大蟒的鳞片,竟能随着呼吸吐纳一张一合,极为神奇。
雨水飞溅落在上面,透出幽幽寒芒。
就连脚下穿的长靴,也好像发出金属光泽,宛如钢铁铸就。
披甲、骑马、挎刀、背弓!
这些散发出彪悍霸烈气势的精骑甲士,很明显是朝廷方面鼎鼎有名的骁勇劲旅!
“杨洪现在胆子这么小了?居然都不敢亲自来见老衲?”
杀生僧开口问道。
“临济大师乃佛门宗师,修得又是正宗神功,岂能小觑?
义父摆好阵势,只为试一试大师的霹雳手段!”
那数百余黑骑四散排开,好似如臂使指,有种行云流水的顺畅感觉。
为首的统领面如冠玉,身披银甲,是个年纪只在二十七八左右的青年男子。
“你是杨洪十三个义子里头的哪一个?”
杀生僧雄武的身形,好似巍峨大岳横于寺庙门前。
“苏某不才,排在第六。”
面如冠玉的银甲青年嘴角含笑道。
“那就是‘智多星’苏道源了。”
杀生僧眉头略微一沉,说出此人来历。
“区区几分薄名,想不到还能入得佛门宗师的法耳,真是不胜荣幸。”
苏道源好似有些惊讶。
“十三太保以你作恶最甚,酷爱玩弄阴谋,施展诡计,手段歹毒。
老衲一直都想得空寻你,送你往生西天,故而记住了。”
杀生僧极为坦诚的回答道。
“临济大师真会说笑,苏某这点微末本事,武功不及赵大哥,才情不如安二哥,哪里掀得起什么风浪。”
苏道源面上笑容一僵,被一位得证大金刚身的佛门宗师盯上,绝对再难睡个安稳觉。
“大师,得饶人处且饶人,你贵为皇觉寺的隐脉首座,成天横在京州堵门,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。
再者,强龙压不过地头蛇,若非东宫不许义父出府。
国公爷一声令下,聚拢八千精兵,你未必挡得住。”
杀生僧眯起眼睛,抬头道:
“东边布置神臂弩的,又是哪位太保?还有西边脚步杂乱密集,气血沉沉如汞浆,约莫八百之数……看来杨洪把所有家底都压上了。
你与老衲扯这么多,为的是拖延时辰,害怕老衲脱身逃走?”
苏道源心下微惊,不禁感慨佛门宗师的五感灵觉,拍手笑道:
“大师果然法眼如炬,洞见幽微!
今夜,苏某与七弟、八弟星夜赶来,领亲兵三千,专程为送大师上路!”
杀生僧面如古井无波,身形不动道:
“出手吧。老衲不愿多造杀业,却也从来不拦主动送死之人。”
苏道源的目光与五百步开外的杀生僧眸子一撞,心神像是压住一块万斤大石,险些崩裂开来。
幸而,他背后所负的十支令旗,汇聚方圆百里的军阵煞气。
凝聚成锋芒无匹的巨大箭矢悬于头顶,护住苏道源。
他脸色苍白,心有余悸,厉声大喝:
“大师,瓦罐寺中无辜者十余,他们今夜都因你而死!
不知道这算不算罪业深重!死后是否要下十八重地狱!
放箭!”
崩崩!
崩崩崩——
当苏道源的话音响起,还未落地就听到“铮”的一声!
所有的黑骑皆是不约而同,迅速取下背后的铁胎大弓,瞬间拉至圆满!
沸腾的气血练成大片赤红汪洋,将滂沱大雨蒸发成弥天白雾!
乌鳞巨蟒鞣制而成的弓弦剧烈爆鸣,炸裂的音波切割大气,几乎把密集的水珠震成晶莹粉末!
约莫换血三次的百余军士催动内息,筋肉虬结,连珠狂射!
他们在两个呼吸间,齐齐挽弓七八次,射出不下于十支破甲玄金箭!
其声势之大,比起上千名的普通弓手,都要来得猛烈!
甚至盖过滂沱的暴雨!
四面八方,皆是遮天蔽空的冰冷箭锋!
远远望去,就像一个硕大的陀螺急速旋转,砸落进瓦罐寺!
庙宇里头的乞丐与流民眼中布满绝望,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。
瞬间被吓破胆,只能闭目等死!
“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。
佛祖的慈悲心肠,并非留给豺狼虎豹。”
杀生僧发出长叹,好像想起自家徒弟的那句话。
杀生为护生,斩业非斩人!
随着箭雨扑落,身形雄武的大和尚衣袍一抖,仅仅半个弹指,他背后就像长出千条手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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